大年初二的早上，淅淅沥沥的小雨将天空渲染得灰蒙蒙的。大街上冷冷清清，偶尔有几个行人，却都带着口罩，脚步匆匆，全然没有了往日车水马龙、熙熙攘攘的景象。

家住闹市的岐伯叔是一位年逾七旬的老中医。他起床后首先打开窗户，探着脑袋向街上瞧了瞧，摇了摇头，这形势该有多严峻呀。19楼的小王在武汉工作，一周前刚回家来与父母团聚，不会有事吧？！突然一个警醒，就冲着老伴儿喊，“老李，快给女儿打电话，今天别让姑爷和小外孙过来了！”

李婶正在厨房里忙着蒸煮烹炒，她对老头子的话充耳不闻。姑娘现在是办事处的副主任，女婿是三甲医院的呼吸科医生，外孙也上小学三年级了。虽住的不远，大人忙工作，孩子忙上学和各种特长班，平时难得团圆。今天欢聚是早就约好的事，孙子最爱吃自己做的菜了，老头子却不让来了，他是不是神经了？！

岐伯叔见老婆没反应，就走到了厨房门口。“你还在忙乎啥呀？没听见吗？今天不让孩子们来了！”

“为什么不让孩子们来，大过年的，你就不想乖孙子？”

“咋能不想呢，可是他们不能来啊！你昨天没看新闻呀？！你再看看咱这大街上还有人吗？”

李婶正要接话，手机响了。她瞟了一眼，是女儿媛媛家的座机打过来的，就急忙在布裙上擦了擦手，接了起来——

“什么？不来了？我今早六点钟就起来张罗了，满厨房好吃的都在等着你们呢！”

“妈，不是不想去，是去不了了。家里有口罩没？有没有84消毒液？”

“有，都有，前两天你爸都买回来了。可说不来就不来了？有那么严重？……”

李婶还想说什么，电话那头传来了姑爷的声音——

“妈，给您老拜年了！情况十分糟糕，媛媛还要去办事处忙工作，我就想问问您老的抗高血压药还够吃多久啊？”

“哦，也是你爸前两天买的，总够吃一个月的。你说这个病就没有什么特效药？！”

“这是疫情，主要靠预防，还真没有特效药！最好是疫苗，但要开发出来能给老百姓用上，估计还得等三个月！哟，有人给我打电话，您先和宝宝说话啊”

“姥姥——”

李婶听见这声叫，心都要酥了：“哎，是姥姥，你在干嘛呢，乖宝宝？”

“我刚洗手回来。姥姥，你会洗手吗？”

“傻孩子，洗手谁不会呀！”

“那你知道什么是‘内外夹弓大立腕’吗？”

这一问，把李婶问蒙圈儿了，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。她苦笑着说“姥姥还真不知道！”

这时候，姑爷的声音又传来了：“妈，刚才单位通知我们紧急加班，估计宝宝要到您那儿住一段时间了。”

哎哟，这可是想什么来什么，李婶忙一叠声的答应了。

这时候，岐伯叔刚好洗漱完毕，李婶便要求他尽快下楼去接小外孙。

岐伯叔想着小区里也不安全，心里有几分不愿意。但考虑到女儿和姑爷工作特殊，外孙毕竟还小，需人照看，无论如何要接过来，就拿出了医用口罩。

他将口罩深颜色有折痕的向外，有金属条的向上，挂在了耳朵上，然后向下拉了拉口罩，使其遮住了下颌，又按压了鼻梁处的金属条，使口罩紧贴住面颊，顺手又抽了两张纸巾分别放在左右两个口袋中就出门了。他走到电梯前，取出一张纸巾垫着手指摁了下按钮。

进入电梯后，他发现还有一人，也戴着口罩，但彼此又觉得有些嫌弃。

小区的几个出口都被封闭了。转了一大圈儿，岐伯叔才来到了小区的唯一出口，已经有社区组织的人来值班了。

他们都带着口罩，对于进入小区的都要问“你从哪里来？”，对于出去小区的都要问“要到哪里去？”，就像哲学家在拷问严肃的人生哲理，语气庄重得令人发冷。

出入小区的人都要测量体温、登记个人信息。等着出入的人们也都带着口罩排着队，但相互距离至少保持有1米。

岐伯叔出去没多久，姑爷的车就到了。他急忙向前跑了几步，抱住了戴着儿童口罩的孩子。姑爷递给了他一个拉杆箱，交代里边除了宝宝的衣物、学习用品外，还有一瓶75%的酒精和一包一次性手套。翁婿简单聊了几句疫情，相互嘱咐注意安全，前后不到三分钟就分开了。

岐伯叔一手牵着宝宝，一手拉着行李箱向家中走去。关于疫情，宝宝知道的真不少，一路上他告诉姥爷引起这次瘟疫的病毒是冠状病毒，这种病毒通过蝙蝠传染给了野生动物，有人在武汉的一个海鲜市场经营野生动物，最先感染者均来自那里。李文亮医生发出过预警、钟南山院士做出人传人的科学判断、李兰娟院士提出封城的建议，部队医院已经派人在除夕晚上向武汉紧急驰援……

岐伯叔从孩子的话语中看到了扼杀疫情的希望，他不由得欣喜地看了看小外孙，心里有着莫名的高兴，就想有意再考考他。

“宝宝，刚才排队的时候大家都距离这么远，这是为什么呀？”

“这个爸爸刚给我讲过。”小外孙有些自豪地说，“病毒会通过飞沫和接触传播，近距离容易感染。病毒在离开人体后在空气中的存活时间较短，存活量较少。如果人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，能够有效避免传染。因为谁也不了解对方是否感染病毒、是否具有传染性，谁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带有毒者，所以出门一定要戴口罩，做好防护是第一位的。”

岐伯叔满意地点点头。爷孙俩就这样一路说着话来到了电梯前。小孙子看到电梯后，立刻一脸认真地说，“姥爷，电梯也可能是传播病毒的途径呢！”

岐伯叔拿出新的纸巾，示意外孙看自己的操作。他先用纸巾的一侧垫着手指摁了电梯按钮，来到房门前又用纸巾的另一侧垫着门把手拉开了门。

进家门后，爷孙俩依次换了拖鞋、脱去了外套，取下了口罩，但手并没有碰触口罩朝里的一面，而是将口罩朝内对折后放在通风处，说是下次还能用。接着，岐伯叔让李婶拿来已经稀释了200倍的84消毒液，对着换下的鞋子、外套及拉杆箱进行了均匀的喷洒。岐伯叔将用过的废纸扔进带盖子的垃圾桶之后，就领着宝宝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手。

宝宝一边洗手一边念叨“内外夹弓大立腕”，李婶听到后好奇的跑过去看，宝宝更来劲儿，一板一眼的表演给姥姥看，说这是科学洗手法，要李婶跟着学。

李婶这时候就变成了乖学生，在打了肥皂后，手掌对手掌、手掌对手背，指缝对指缝，手指弓起后另一手掌揉搓关节，手心环绕拇指揉搓，手指并拢在掌心中揉搓，手掌环绕腕部揉搓……来回做了四五遍，才得到宝宝老师的认可！

“老婆子，终于有指教你的人了，哈哈哈哈……”岐伯叔在一旁大笑起来。

早饭后，李婶拿着一张纸给岐伯叔看，只见上面记录有板蓝根冲剂、藿香正气水、连花清瘟胶囊、双黄连口服液、抗病毒口服液、病毒唑、吗啉胍、奥司他韦、阿比多尔、维生素C等药品名称，说是楼下张大妈刚才打电话介绍的必备秘方，张大妈说这是在国外的侄子发来的，有了这些药什么都不怕！

岐伯叔看了看，摇摇头说，刚才还不以为然，这会儿就高度重视了？！姑爷都说了没有特效药，依我看这张纸上的药不用备，，最好的药是“不要出去丸”，老实呆在家，不串门、不聚餐，注意别感冒，比什么都强！

宝宝全然不理会姥姥的满脸不服气，更是火上浇油的说，这还不够呢！妈妈说不信谣、不传谣，呆在家里不乱跑，开窗通风讲卫生，良好心态最重要！

李婶满眼欢喜地看着外孙说，姥姥就爱听宝宝说话，听着宝宝的话姥姥的心里呀就像是熨斗熨过一样，要怎么舒心就怎样舒心！

一面又满脸怒气地转向岐伯叔，这个时侯还和我顶牛置气，亏你是个祖传了四代的老中医，别人的话你不信，你倒拿出个方子，让我预防预防呀！

这句话正中岐伯叔下怀，大年三十开始，他就陆续接到了好多个电话，除了拜年之外，就是邀约他提供个预防瘟疫的方子。这两天他心理已经有些谱了，但还有些资料需要查找，这会儿正是好时机。他连忙对老伴儿说，好好，我这就去！又交代宝宝，“你再给姥姥科普下病毒的知识，姥爷去研究下预防瘟疫的方子”。然后，岐伯叔就一头扎进了书房……

岐伯叔出身于岐黄世家，不仅中医药理论烂熟于胸，临床经验丰富，也非常注重中医药的研究和传承，退休前是大学附属医院的主任中医师、教授、博士生导师。在SARS肆虐时期，曾被特邀参与拟定过中药预防的方子。

现在面对新冠病毒，中医药必然要有所贡献，主要精力应放在预防上。岐伯叔一面查阅资料，一面这样想到。只见他时而翻阅医药古籍，时而查找工作日记，时而低头沉思，时而抬头凝望，有时他也会拨打电话或微信视频，或商议、或辩论、或征询……

时间在流逝，午饭的时间过去了……晚饭的时间又到了，李婶试探了几次，都没有打扰老头子。她知道岐伯叔的秉性，也敬重岐伯叔的韧劲，只要是在钻研学问，是不能轻易打扰他的。

岐伯叔终于从房间出来了，他有些兴奋，摇晃着手中的手机说，确定了，确定了，我们讨论出来的预防疫情的中药饮片方子得到了相关部门的认可。说着，就让外孙子照着方子书写下来。

宝宝非常喜欢柳公权的楷体，已经练习柳体书法两年了，颇得其几分骨力劲健的特点，正想向姥姥、姥爷秀秀字，汇报一下书法成绩呢，就准备好纸笔，像模像样地抄起了方子。

成人预防用药：生黄芪10g，苍术10g，白术10g，防风6g，藿香10g……每日一副，水煎，早晚两次，饭后一小时温服，每次200mL，连服4-5天。孕妇慎用。

儿童预防用药：藿香6g，生薏仁10g，苍术3g，金银花6g……每日一副，水煎100-150mL，每日分三次温服。可加入白糖或蜂蜜矫味，一岁以下儿童酌减，连服4-5天。

宝宝的字均衡瘦硬，遒劲挺秀，结构严紧，颇有斩钉截铁之势。岐伯叔看了很是欢喜。“好！好！好！这药方配上这字体，无论什么毒都会被斩杀殆尽，只怕是病毒一瞧见，都会遁形而逃呀。”说着，就用手机拍了照，转发给了女儿媛媛，交代她发给社区大众预防瘟疫。

李婶不失时机的与女儿聊了几句。媛媛说最近自己的工作会很忙，每天要收集、汇报关于疫情的各项信息，还要有针对性的做出指导和协调。目前办事处已经收集到武汉归来者30余人的信息，对这些人的要求是居家隔离14天，每天测体温，上报体温。

“你们住的那栋楼19楼就有人从武汉回来，社区已经通知他们居家隔离了。但咱们隔离的是病毒，妈，您老可不能歧视他们！”

“妈知道，看到物业发的信息了，这是隔离不隔心！你每天要面对各种人，也一定要做好防护啊！”李婶提醒女儿道。

宝宝在一边焦急地看着姥姥，迫不及待地说要和妈妈说话！看到是语音通话，就要求视频。

媛媛说来不及视频了，手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，恐怕得忙到晚上十点以后了。乖宝宝，原谅妈妈哟！要么你先给爸爸视频吧！说完就匆匆的将电话挂了。

宝宝立马就拿起姥爷的手机与爸爸视频通话。画面传来了，应该是在室外，有些黑。

“爸爸，你在哪儿？”

“哦，宝宝，爸爸正想着给你打电话呢。我有紧急任务，今夜就要驰援武汉，正在医院停车场集合呢！接到命令后在做各种准备，还没来得及向你们说呢！你在姥姥家挺好的吧？”

“爸爸，我很好。那你什么时间回来呢？”

“现在爸爸已经成了白衣战士，什么时间回来要听从命令！”

此时，岐伯叔和李婶已经坐在了宝宝的两边，老两口都不由自主地抚摸着宝宝。宝宝却异常兴奋地说：“爸爸，你的意思是要做战斗英雄了？！爸爸真了不起！我长大了也像爸爸一样做医生，做英雄！”

“好，我一定为你做好表率！”

“孩子，好样的！你是一名共产党员，关键时刻就要挺身而出，爸爸支持你，等着你凯旋归来，和你共饮庆功酒！”听到姑爷坚定的语气，岐伯叔对着镜头激动地说。

李婶强忍着泪水，也对着镜头说“孩子，保重！媛媛和宝宝等着你回来！咱们一大家子都等着你回来吃团圆饭！”

“爸、妈，放心吧，我一定不辱使命，一定会早日回来吃团圆饭，喝庆功酒。儿子，爸爸要集合了，再见！”

“爸爸，加油！爸爸，再见！”宝宝懂事地向爸爸挥了挥手，就关闭了手机。

李婶抬头看了看挂钟，已经是晚上九点三刻了，就要求宝宝洗洗睡觉。宝宝还想等会儿和妈妈视频，便有些不情愿。

乖宝宝，你妈妈刚才说要忙到很晚的。岐伯叔劝着宝宝说：

“你爸爸去前线抗击疫情、治病救人是英雄，你妈妈在后方发动群众、避免瘟疫扩散也是英雄，咱们在家虽然不是英雄，却是战士！”

“规律作息会产生强大的免疫力，免疫力好就能够更好地与疫情相抗争，这样咱们全家就都能够战胜疫情。”

“这就是众志成城啊，瘟疫必然会在我们共同的意志下逃之夭夭！这样，你就能很快和爸爸妈妈团聚了。”

宝宝对姥爷的话非常认同，就乖乖地去洗洗睡了！

在卧室里，岐伯叔和李婶又情不自禁地谈论起疫情。李婶对女儿、女婿的行动非常支持，却又十分担心。岐伯叔安慰她说党中央已经在大年初一召开了常委会议，各级政府反应特别敏捷，火神山医院和雷神山医院也在紧张的筹建中，疫情一定会早日控制住的，咱们也不要想太多了，就想着怎么样保护好自己吧。

李婶就把从电视上、手机上和宝宝那儿看到的、听到的和学到的各种居家防护措施说了一遍。

老两口聊了会儿，都觉得心里踏实多了，很快就安然地进入了梦乡！

2020年2月17日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

作者简介：陈洁忠，中共党员，副教授，河南药学会会员，就职于济源职业技术学院